喜事来了也有愁（短篇小说）

游子梦

                                                     喜事来了也有愁（短篇小说）
                                                                          文/游子梦

       高大头这些日子半喜半愁，喜嘛，儿子终于订婚，婚房按揭已经安排装修了，愁嘛 ，活了五十多岁，第一次厚着脸皮向亲戚朋友借了二十万给儿子买婚房，好强了几十年，要面子要了几十年，为儿子的婚事不得不拉下这张老脸求人，一想起心里就有个疙瘩。
      
       高大头独子高军大专毕业就跟村子一伙年轻人到南方打工进了工厂。自己这些年一直跟钢筋水泥砖头混在北方搞建筑，一晃二十多了，不知修了多少栋高楼大厦，苦也苦啊，夏天晒得象黑牛，冬天脸冻得象个紫茄子，一天三百五百的，累是累，钱也是能挣到钱，这些年除了家里开支，还存了一点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就那么三十多万。婆娘桂花一个人在家，种那几亩包产地，虽收入不高，也多少有点收入，柜子里粮食装得满满的，瓜茄小菜腊肉鸡肉不用钱买。
      高大头一家三口，一个南一个北一个守家种地，一年到头过年三口才有机会聚在一起，热闹一番，年一过，又各奔南北，虽聚少离多，但日子过得总比大集体时强百倍，不愁吃不愁穿，在村子里，他家不在人前也不落人后，活得中间。儿子高军拿到驾照，花了近二十万买了个小轿子车，一座二百多平方四个口面的红砖青瓦房，他高大头在村子里也算是有车有房比较富有的主儿了。
      人比人比死人，这几年村子小洋楼一栋挨一栋的修，大瓦房拆了修平房，人是活的脸，树是活的皮，高老头虽大字不认几个字，可是个好强好面子的主，一咬牙，你修得起个平房，老子给别人修了几十的房子，不信我自己就修不起，说动工就动工，才半年时间一栋漂亮的三个口面三层楼平房就在原二百多平方的地基上昂头立了起来，这洋楼在村子里不数一也要数二。
       “高大头就是高大头，就名字起得好，有本事。”德高望众的老村长李大爷翅着大拇指这样夸他。
       人到了这个年龄，高大头也不是以前的那个累趴了睡一觉能爬起来的壮小伙了，再行也不如以前，岁月不饶人，五十出头了，从小就在苦水里泡，头发已花白，脸上皱纹象刀刻一样深，背也有些驼了，虽李大爷翅大拇指，高大头自己心里明镜似的，现在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知道，北方的日晒霜雪已渐渐让他招架不住了。
       高大头最头痛的是儿子高军的婚事，要说儿子高军嘛，一米七五的个头，长得白净白净的，虽没有个名牌大学文凭，好孬也是大专生，按李婶子的话说，高军这娃儿长得就是标志好看，又有文化又能干，我可惜生的是儿子，如果是个女，我就要他给我当干儿子做女婿。
       高军这娃是个好娃，村子里没人不夸高大头桂花儿命好，生了个好儿子。可就是这个好儿子在南方混了这些年，忘记了自己的小名儿，村子里给他介绍了好多个女朋友，看这个姑娘不上心，看那个妹子不顺眼，挑来挑去挑，再过三个月就三十了，还是帅锅一口，没有女朋友过年。高大头急红了眼，桂花看到别人抱孙子，泪花就在眼角里转。
      前些日子高军这娃说要带了一个外地妹子回来看家，高大头特意从山东请假赶回来，高军娘桂花在家忙前忙后安排了半个月，把家翻了个新，还请李婶子当参谋，看那些地方没想到没做好。
       高军开着小轿子车带着妹子来了，妹子真的很让人上眼，听说还是个大学生，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大婆大婶姐姐妹妹都说这女娃子长得水灵灵的好看，好看不说，嘴巴也甜，高军叫啥她就叫啥，没有一点儿大学生架子，还帮桂花炒菜做饭，吃饭时还给高大头双手敬酒，一口一个叔地叫，高大头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未来的儿媳妇，桂花就更没说的了，两只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这娃难怪看不上以前介绍的，真是有眼光。
       高军和妹子在家玩了一个星期，一家三口欢天喜地，这妹子也表态说没意见，回老家见父母，只要父母同意，就把婚事订下来，筹办婚礼结婚。
       高大头在家等消息等得心发慌。儿子来电话了，“老爸，意见是没意见，她老妈说，农村房只能当度假时住，最低条件要在城里有个婚房才行，婚房小于八十平方，彩礼嘛，按她们老家现在的风俗也不要好高，不少二十八万就行，彩礼到了，就可以订婚，婚房买好了就可以结婚。”
      高大头捂着手机半天没有离开耳朵，心一下子沉到海底了，二十八万彩礼倒没啥，这城里婚房，最低五千一平方，八十平方就要四十万，加装修家具一起就少不了五十万。现在家里所在的积蓄不到四十万，这不到四十万也是安排儿子结婚用的，满以为超超有余，按村子现在彩礼一般就在八到十四万，婚礼酒席在花个三五万的，还可以回收几万元礼金，收的礼金钱给未来的孙子留着，还剩下的就不动了，留着他和婆娘桂花养老。这下可好，家里这么大的房子就留给自己俩老口了，还得买房，除了所有的积蓄一算有三十多万的缺口。
       “你再说说，房子结婚后再买，彩礼一手清，这样可以不？”
       “老爸，我早就说好话了，先给彩礼，家里有三层楼的房子不比城里的房子差，婚礼就在家里举行，结婚后再买房子，死活她妈我姨不同意啊，我为这事差点为他们闹翻了。”
       “你女朋友啥意见啊？”
       “她也急得哭了，也劝她母亲，没用。”
       “唉，这事你先别给你妈说哈，别把你妈急着了，你自己现在有多少钱？“
       “我只存了五万多，你也知道，工厂一月就那么五千多一点，我又报考研了，耍朋友房租水电生活，老爸实在不行，就暂不订吧，这些年您和妈送我读书给我买车修房，头发都白了，这钱真不是个小数，您老也别急，缓一下吧，我还差几个月才三十。”
       “说屁话，和你同年人家的孩子都叫爸爸了，还缓，缓什么，你真是打算和她过一辈子吗？”
       “是啊，我们是要一辈子在一起。”
       “儿子，那就好，房子按揭，按揭的钱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给，那一天鼻子不来气，儿子你就自己办了。”
       “爸，儿子......。”
       “答应他们的条件吧，天塌下来有老子撑着，怕什么，老子的骨头还硬着呢，我再搬十年砖头，不信把这房子款还不清。”
        高军忍不住在电话里哽咽了。
        “你咋的了？男子汉要雄起，你也挣，你妈也挣，我搞一个月只要不害病，一万吧元没问题，不就是婚房嘛，不就是钱嘛，有人才有世界，老子还要靠你接香火，你早点结婚，你妈看到别人的孙子孙女眼泪水就来了。”
       “老爸，儿子不孝啊。”
       “说什么啊，谁说你不孝，老子就会跟他急，婚房你联系一下，你城里那个铁哥们，他不是搞房产嘛，首付暂付十五万，我来想办法。唉，只可惜这三层楼的房子了就留给我和你妈养老了。“
      高大头握着电话，”儿子，你忙吧，我快把这喜事告诉你妈哈。“
      “桂花，娃儿他妈，喜事啊，儿子的婚事成了。哈哈……”
      “啥，儿子婚事成了。“
      “成了，成了，离你抱孙子不远，高兴不？
      “高兴，咋不高兴，做梦也想抱孙子。”
      “娃儿他妈，可亲家母要婚房彩礼啊，不少啊。”
      “没事哈，人家养个女也不容易，要点彩礼也应该。多少？”
      “二十八万。”
      “这么多啊，你不是说还要婚房吗？”
      “是啊，那下来要七八十万啊，现在我们存了三十八万，我卖猪儿鸡粮食存了五万私房钱，加起来也才四十二万，还差三十多万啊。”
      “你婆娘真行啊，存了五万连老子也不说，还好这次排上用场了，怕什么，活人还会被尿憋死，房子按揭，借个一二十万，只要我开口不是问题，你也别急，老子再搬几年砖头就可以还清了。“
       高大头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一个多小时，二十万借钱落了地，工地老板也答应把前几月的工钱七万多元转帐给他，就一个要求，要他尽快回去上班。
       “儿子，事情说好了没有？“
       “老爸，你亲家母答应了。“
       “那就好，钱的事，我也搞定了，你放心安排你们的婚事吧，彩礼钱我们转给你，婚房联系买吧。“
       “好啊，老爸，感谢您和老妈。”
       “两爷子，那些虚话就不说了，儿子，早些让你妈抱孙子哈，我们俩老的就心满意足了。”
        
       高大头坐在园坝石凳上，桂花头靠着他肩膀，月光静静地撒在园坝草坪，鸣虫悠悠地叫着象在唱歌。
       “娃儿他妈，你说前些日子我打电话给别人借钱，还不好意思开口，开口说了，钱也借到了，儿子也快结婚了，真是大喜事啊，不知咋的，我还高兴不起来，心还有些闷。”
       “他爸，你啊这辈子就没开口向别人借过钱，认为掉链子不好意思，你现在还是在愁你的面子没地方放吧，为了儿子能早些结婚，为了我们能早些抱孙子，眼看喜事就要来了，就忘了愁字吧。”
       高大头点了点头，一把搂着桂花紧紧在抱在怀里，“其实，我愁的还有一个原因，时下这彩礼是越来越高，我们这一关算过去了，别家还有那么多年轻小伙子，有的条件还不如我们，彩礼婚房不知拆散了多少对苦命鸳鸯啊，现在娶个媳妇真的不容易，养儿养女都难啊，这个彩礼婚房风俗，若能变一变多好啊，就象我们结婚那阵子，你还记得不，我们领个证，我送你八套结婚衣服，请了三桌客就把婚酒办了，我们现在还不是过得好好的。”
      “别想了，什么年代了，想那么多也没用，还自己给自己找愁，多没意思，走一步是一步吧。”
      桂花依在高大头的怀里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他们沉默了再没说话就这样依偎着。

                        2020.11.06.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