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牛为何情谊深? 高致贤 不知为什么,今年农历十月初一的传统“牛王节”无人提及了,而且还被另外一个什么什么节日取代。这不禁让我想起30多年前的一天,妻子买回几斤牛肉,自诩膘肥肉嫩,女儿放学回家,猛然看到案上红翻翻的一砣,吓得“哎呀”一声惊叫。叫声冲开了我的记忆闸门—— 1966年春的一天,时近中午,我正在洗中饭菜,屋角传来“哞——”的一声,叫得我的心子摆起来!“牛饿了”:我条件反射地伸起腰来就往牛圈边跑,手中扭去一半的菜叶也忘了放下。老牛从圈门上的空栏里伸出头来,见了我便扇扇耳朵。 “哦,你饿啦!”我本知它不会说话,却不禁向它安慰起来。牛也像听懂了我的话,使劲将嘴巴朝我伸了过来。我随手将手中的青菜递了过去。 那头牛是我们用汗水换来的。1965年秋,瓢井区委安排我到八堡公社的上寨生产队去创办瓢井区农业中学。一分钱的开办费也没有,只招一个班,实行半耕半读,自己创造财富。 开学时,黑板是向八堡公社小学借的。第一次“半耕”是打野毛栗。季节尚早,毛栗球张口的还不多,没有手套,镰刀又少,只好打下毛栗球果,或用脚踩,或用石敲,取出宝石般的栗籽,谁都想尝几颗鲜,我也尝了一颗。之后我向学生们说:“我们大家先忍点嘴,看看我们今天的劳动成果有多少?”全班学生就不吃了!次日上街,卖得3元多钱,买了一担木粪桶和一个粗陶粪罐,还剩两角多钱,这便是我们学校的第一笔劳动收入。 时值金秋,满山是宝。我们利用每日下半天劳动的时间,边垦荒秋种,边割茅草边打毛栗,又卖得30多元,已超过我的月薪不少了。我们又买了一头小母猪。卖主知道我们的钱来之不易,让价3元。当时尚无“优惠”之说法,反正他公开少收我们3元钱。我们自己筑墙自盖茅屋,修了一间七八平方米的畜圈,关猪也可关牛。当时的社会治安很好,故在教室挡山边修这个敞畜圈也很安全。 县林业局要在乡下建杉苗圃,区和公社为我们争取到这笔活儿。我们从垦地、制种、育苗、管理全包干,共收入300多元。大队党支书李德全帮我们买了这头母黄牛,用于耕地、产崽。这又为我们学校又增加了一笔大财产! 养猪喂牛是要有饲料的,学校初建,哪来饲料?我们只好在半耕的时安排几个学生打猪菜,割牛草。加上师生51人自炊那点点少得可怜、淡得见底的淘米水饲养,它们和我们一样生活过得很清淡。我们两个教师,其中一个是民办教师,口粮由区里从救济粮中解决,没有食油供应,我们两个开伙,每月才有我的4两菜油供应,极少吃上猪肉,却把那猪、牛喂得胖嘟嘟的。 学生走读,教师寄宿于苗家草楼上,负责饲养猪牛。每天清晨,我和赵钦宗老师轮流分工:一个在家(与苗家单身青年李德文同住约9平方米茅屋)挑水煮饭、改作业、喂猪;一个放牛上山、捡柴禾还要兼备课。上午上完4节课后,下午或耕地,或放牧,我们又和学生们一起赶着牛儿上山坡,朝夕与牛相处,与牛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牛是我们亲手劳动创收来买的,且又是我们学校“半耕”中不可缺少的耕畜,故尔,我们与它的情感胜过骑兵与战马的感情,这是局外人难以理解我们与牛有这种感情的。 我从农中调县委机关工作30余年后,与牛的感情日趋淡薄,甚而已经淡忘了!看到有的人因爱牛就不吃牛肉,我还笑他们不会享受。其实,享受也是讲感情的。很多老农(包括我的父母亲)为什么不吃牛肉?以前我还以为他们是迷信。通过创办农业中学的半耕半读来解决学生口粮时,才真正理解耕牛与农民的情感! 老伴卖那一块牛肉的时间已经过去30多年了,那头老黄牛早已不在人世间!但当时我觉到眼前那一砣牛肉好像就是我们那一头老牛身上的,自己一点胃口也没有的情景,至今难以忘怀!而且使我联想到:牛耕马驮,犬守鸡司等忠心耿耿为人类服务而受人尊重的“六畜”之四,而今人们不要它们的那些服务了,也就通通成了人类酒桌上的烹饪之物! 2020.11.21.于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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