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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苦乐人生》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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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4-18 05: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苦乐人生》序二
陈晓军(教授
致贤先生原名高致富,乳名荣华。本来,名字不过是让别人用来呼唤自己的代号,是人类社会发展到某一个阶段,因需要区别你我他而产生的。自然,这代号的含义,在所谓的“数字化生产”的未来里,就显得更加明显了。但菩提不是树,明镜亦非台。想来这人生于世之时,本是与阿猫阿狗、花草树木一样了无牵牵桂,但不知怎地,后来就平白无故生出些因由,欲念弥多,经一番生老病死、悲欢散聚后,方才了结。高致贤先生生于1937年,当时,世界正是局促不安,混沌一片,有着各种形形色色的人物。读了点书的,要救济苍生,有野心的,要称王称霸。一般老百姓,却仍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让日子平平淡淡,拖拖沓沓地从汗水里滑着过去。偶尔,犁完一坡土,在阳光下栖息时,想起这生活的劳累,也会生出些对升官发财、荣华富贵的憧憬来。高先生生于农家,世代饱受贫苦,本极有可能取上一个也类似于阿猫阿狗的名儿的,所幸父亲还认得几个字,为其取名荣华,其弟呢,又自然而然地接下去叫富贵。这名字虽然是俗气了些,但是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谁知这世间万物,都有个分寸,不能完全,荣华富贵也如此。父母心犹不死,尘念未绝,上私塾那年,又为其取学名致富。致富发财,凡人心中多有如此念头。但村上多读了几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书的私塾先生,认为这名字,太俗太霸,将最能后一个字改成了“贤”字。乃是慕先贤之道,望其能有所为之意。尘物障眼,连一个名字,都得几次三番改来改去,可见要看穿名利衣禄,更为其难。
昼夜轮回,日子便不由分说地的流淌开来,转眼七十几年光阴,却也太阳还是那个太阳,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世间万物似乎都没有多大变化,变了的,只是这凡人的躯体和心态,但人还是人,人没有变成其它的什么物事。
七十年前,致贤先生自然还是一个孩子,住在青龙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子里。村里,自然就有花,有草,有小桥流水人家、有鸡、有牛。门前之青龙山,逶迤而来,蜿蜒而去,头抵云南,尾通四川,长满了茂密的青松。在一个孩子的眼里,似乎自古如此,亘古不变地自生自灭着。先生听松涛唱歌,看白云悠游,好不自在。先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跋涉到村外的琐碎人间去从事教育、宣传、青年、文化、新闻和秘书工作,没有想到会成为一个作家,而更没想到的是,老暮之年,会从黔西北的深山里,搬到大海边上的深圳去天天晒太阳、写博客。
也许世间的万物,总是要曲曲折折的了却因果,才会变得通融,变得坦荡。拨开云雾见青天,要在跋山涉水这后。在这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的几十年里,高致贤先生经历了许多的波折和起伏,有不可抗拒、历尽沧桑之慨叹。不过,如果这世间还有一双妙察的一切眼睛的话,在它的那里,万物的衍生却是波澜不兴,平淡如水的。也就是这样的经历,这样的人生,如果巴心巴肠地细细品味它,也能嚼出其可悲可叹、可圈可点、令人悲喜交集之处,诉诸于文字,也会有几分动人的。翻阅先生文章,苦乐悲欢俱有,到50岁后,更是信马由缰,迎风信步,不惊不诧,直逼现实。
先生进过毕节师范学校初师班,打下了写作的文化基础。后来,先生又再至毕师进修了三年,从私塾算起,先生共读了七年书,对读书时的往事,先生除了记得一位屡次把自己的文章当作范文读的舒家骅老师外,就是反右斗争了。一些十多二十岁的青年,对什么是左中右可能都不分不清楚,自然只能写些大字报了。接下来,学校里要实行勤工俭学了,先生和同学们在一起,常常去种地。有一天,先生见有关方面一下子带走了学校的十几位教师,感到恐慌不已。先生之后有所成就,全凭自学。之后,先生去一家苗寨里办农中,给孩子们上课,也还是自耕自吃。这些火热的生活,大大丰富了先生的阅历。
先生1958年开始写稿,基层干部,写的自然是春耕秋种,工作动态之类。1966年,先生调到县委宣传部工作,写稿勤奋,如鱼得水,不料十年“文革”一来,被打成了“保守派”,请到“五七”干校劳动,这期间,先生学过木工,遍山挖过草。这样的苦难,如细雨一般,平均地洒在一代人的身上,可能是命里注定的,也算是对先生的超度罢。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方可见得真经。但等过了这重关,先生已经四十不惑矣。
“文革”后,进入另一种境地、另一种生活、恢复了工作的先生如沐春风,开始了真正的文艺创作。新诗处女作《彩船载宝飞向前》在《贵州日报》“类山关”文艺副刊发表,引起了强烈的反。先生大受鼓舞,勤奋耕作,一发而不可收。1987年,先生破格评得全区首批记者职称,是全区首批有中级职称的5名记者之一。次年,先生加入了贵州省作家协会,成了大方县第一个县作协会员,与名中的“贤”字,终于靠近了一步。先生感言:世上路路通,只怕人停步。
先生从文数十年,涉猎题材广泛,作品颇丰,有诗歌,小说,散文,报告文学,杂文,随笔、儿歌及大量的新闻作品和政论文章,共4000多篇,300多万字,见于全国29省市区数百家报刊。先生生于凡人家,活于凡人间,所思所想,自然与生活息息相关,走的是现实主义的创作路子。
先生成就至高者,当为杂文和小品。先生的大量杂文小品,均来自身边的人和事,看似信手拈来,轻言细语,但见地深刻,与那些海市蜃楼,不着边际,不干预当前社会现实的作家相对照,先生文笔幽默,往往以小见大,不泛不空,实为难得可贵者。《农村致穷道路纪略》、《功夫在诗外》等篇收入《中国新文学大系·杂文》、《贵州杂文集》、《为某君肖像点墨》等十多种合集中。《功夫在诗外》对新时期某些人对文学的亵渎作了讽刺和发人深思的揭露。先生耿直,对腐败现象深恶痛绝,时刻不忘作为一个有社会良知的作家的责任,如在一篇叫《眼睛与嘴巴》的文章里,先生把某些人在“看”与“吃”上的丑陋嘴脸,揭示得一览无余。对穷乡僻壤存在的落后的群众精神状态,先生也提出了深沉的警示。《二老者的毡帽》这篇作品,把一个叫二老者的人因循守旧与其陈旧的“毡帽”联系起来,最后,因为事易时移,人们终于明白过去的旧毡帽不能于戴在今天的头上,“二老者”把毡帽丢进了火里,在《越位邪说》中,先生借跳球比赛中的“越位”规矩,批评了某些领导见不得别人“越位”(改革、创新)的现象,为敢于改革者鼓与呼,恳请“裁判”不要捆住他们的手脚,文章写得正当其时,有着现实意义。《贵州都市报》为先生开了一个叫“文字游戏”的小品文专栏,构思奇巧,嬉笑怒骂,意趣盎然,达五十余题,颇有影响。
先生的小说,有《老友请客》、《探病》、《换地》、《黄泉路上》、《陈后生进城》、《奖》、《姜大爷》、《一段往事》等,写的都是些平常人物,平常事情,乡土味浓厚。《探病》写的是金钱与感情的错位,《换地》暴露了改革开放年代农村经济发展的一些方面的阵痛,《老友请客》写的是一个忠厚的叫老友的老同志屡屡被人利用,自感和众人格格不入的悲凉处境,《陈后生进城》写的是一个叫陈后生的农民,指出改革开放后经济的飞速发展与滞后的人们的精神境界之间存在的不可忽视的断裂。有一种宗教说,人生来就是要承受苦难的,等到一口气咽了,便因果了结,摆脱苦果,但在先生的荒诞小说《黄泉路上》里,本来就遭受了人间折磨的主人公,在赴阴间的路上也还不得清静:受尽人间折磨终于死去的某君,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认为自此便六根清静,万事了了,放心地走在黄泉路上,那知己念虽绝,人欲难挡,一路行来,其妻子儿女,亲戚朋友纷纷以某君之死为契机,向某君生前所在单位贪婪的要这要那。死了也还摆脱不了人间的各种纷扰,最后连死人也禁不住恼羞而怒,发出“我不死了”的感叹。魔由心生,恼从欲起,但是一个人苦尘缘未尽,虽已欲清,却也难避纷扰,逃不过命中劫数的。
先生的报告文学也颇有影响,《牧草青青》、《漆艺文化》、《挥舞银锄绘春山》等数万字的报告文学先后在《高原》、《山花》等刊物上发表,热情讴歌那些大山里艰辛的创业者们的不倦追求,反映新时代大广场上的弄潮儿的可贵精神。
先生曾经在一篇文章中说过,作家是靠作品来体现自己的存在的,没有一定数量的作品便不能称作家家。退休前几年,先生的创作更加勤奋,文笔更加纯熟,年近六十,仿佛又过了一重关,写下许多至情至性的散文,《石下寻根》、《小鸡·孙女·老妻》等散文,写得平淡有味,有汪曾祺先生余韵,选入《桑榆丛书》等集子。先生性喜山水风物,远则甘陕、川滇、京华,近则家乡各地村寨,皆有先生逸踪,所写风物和游记散文,收入《奢香故里》等书,真山真水,畅游其间,除可身人其境,荡神涤气外,还可抚今追昔,觅见地方文化踪迹。退休以后,先生携妻到深圳,投靠女儿居住。六十几岁的老人,为着写作的爱好,猛学电脑,近几年开通了博客,每日一文乃至数文,几乎不中断,乐在其中。
先生陆续被吸纳为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写作学会会员,中国现当代文学学会会员,毕节地区作家协会常务理事,贵州省杂文学会理事,县政协常委,文协主席,文史委副主任。1991年,大方县文联成立,先生当选为常务副主席。迄今,先生除有诗歌《鸿毛的骄傲》、《功夫在诗外》等160多篇作品被收入《中国新文学大系》等合集外,还与人合作编著《奢香故里》、《乌蒙之花》、《滴碎愁心集》、《杜鹃王国》等书出版发行。先生亦喜新闻工作,也写写政论文章,得过奖,是有名的业余记者。
先生有一格言曰: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才是真幸福。虽有300多万字的劳动成果,先生并不满足。脱开俗务专事文字工作后,先生更是老马奋蹄,运笔如飞。
先生和蔼,对人诚恳。先生在为人为文的道路上,曾得到过许多热心人的帮助,除了读师范时的舒老师外,还有我区已逝的原地区文联主席,我省著名作家陈学书等人,所以,先生对于当地的文学青年,晚生后辈,就有一种不分由说的关切。有一青年,少年家贫,不慎走入歧途,在旁人的引导下,这个青年走上了创作的路子,出狱后,这个年轻人贫困潦倒几至无家可归之地步,先生与之无亲无故,抱至善之心,在创作上给予以关心,在生活上无微不至地照顾,有时甚至从自己微薄的工资中挤出钱来周济他,待之若自己亲儿子一般。又有一叫王一人的青年,因痴心文学,成天系挂写作,高考屡不中,先生一再劝说:要写出好东西,先要打好文化底子,思想层次高了,才能写出有深度的作品来。对于有点创新途径成绩的青年人,先生恐其自傲不思进取,常叮嘱其不可懈怠,要多写,并树立精品意识。
高先生现在已经退休,远离乡里,至深圳居住,七十岁高龄,仍天天上网,博文迭出。在家里,更能安心地写作了。每天早晨,先生与夫人一起早锻炼,回来后就读书,写作,仍不停止地在文学路上跋涉。时常有朋友和晚上回家或是出门路过,去探望先生,高先生必要热情地留吃饭,走的时候,常常跟着出来,目送客人走出曲折的巷子,才转身进屋,不一会,先生又沉到他的文字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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