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听雨丁香结 ——‘雨夜丁香’小集，白鹭作家推介001期

午午

小楼听雨丁香结 ——‘雨夜丁香’小集，白鹭作家推介001期




【作者简介】雨夜丁香、涧泓。苏州女子，从小好文，喜爱阅读。有诗歌散见于《中国乡土文学》、《可克达拉文艺》等纸刊和网络平台。2016-9-20注册白鹭中文网， 发布主题115个，跟帖回复近600个。主题被加入精华20个。本次推出现代诗20首，散文5篇。

插图来自苏州摄影家‘吴坚’。吴坚，苏州人氏，职业警察。武功高强见义勇为，爱好广泛，烹饪摄影酿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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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白鹭文学总版：浪子盛龙

雨夜丁香，姓名李涧泓，苏州才女，喜爱阅读，常以写诗自娱。初读她的作品还是在白鹭中文网，忽然就想起：“雨之为物，能令昼短，能使夜长；小楼一夜听秋雨，雨打芭蕉入我心”的句子，很自然的就想到，有这么一个温婉娴静的女子，静静的凝眉若有所思，于是，那些富含诗情画意的作品，就在笔下汩汩如涌泉。浮生若梦、浮华似云，可是当读着这些诗篇，却能感受到春花秋月般的静美，感受到一颗淡泊的心灵，又是那般的热切，那般的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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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夜韵》

     / 雨夜丁香

你书房的灯光
穿过一层印花的窗帘
推挡着
梧叶沙沙的夜

那只
迟迟没有归巢的白鸽
此时此刻
不知在何处张望
何处栖息

抖落了
一地秋凉的月色
好像已乘着墙外的夜风
潜入
你疾走的笔下
白露


2、《雨夜丁香》

      /雨夜丁香

你把你的心
安置在
雪山之巅的某一个冰窖里
暖得到你身子的阳光
暖不到它

你把你的心
放逐在
天涯之外的某一处荒礁上
捉得到你思索的风
捉不到它

你把你的心
绾结在
千山万壑的松涛里
聆听过高山流水的鹰
追随着它

谁能用月光般柔软的双手
把他轻轻捧起
然后轻轻焐在
山清水秀的胸口





3、《中流巨石》

/雨夜丁香


坚强的心
早已被千载江流
淘漉得
空空悠悠

弥漫在岁月中的
那些锥心的疼
只有浮动的江烟知道
只有无语的江月知道

心潮依旧
血红血红的爱
唱落了
血红血红的太阳

恍若有一条鱼
一条孤苦无依的小鱼
扎进了
那道深深如渊的伤口


4、《海潮之后》

  /雨夜丁香

海潮之后
那些来不及撤退的海贝
裸露在海鸟的喙边
找不到岩石缝隙的螃蟹
被赶海的人
装进了死亡的背篓
只有酷爱大海
眷恋沙滩的海草
在那滩奄奄一息的夕照中
任晚风
编织成一页美人鱼的传说

有谁见过海贝的眼泪
有谁听过螃蟹的泣声

海月已升起
那些弥漫在海滩上的黑
掩盖了
所有发生过的痕迹
许许多多美好的事物
就这样
在想象中
和海月一起美丽





5、《鱼的希望》

/雨夜丁香


可以不计
水域的宽窄
可以不计
水流的冷暖
可以不计
黑暗或者光明

我只希望
可恶的渔网破碎
我只希望
欺骗的鱼钩消逝
我只希望
翻卷的浪花 洁白

我可以不饮
从高山雪域流过来的
雪莲花的芬芳
我可以不听
从深深巷陌传出来的
木鱼敲击的空灵

甚至鸟的探寻
甚至桥的照影

待桥头那树  江枫的叶子
红透  半江波光的时候
我才会丰满
仅仅七秒的记忆

我不敢醒来
我不敢睡去
不敢空对
那一轮皎洁的江月
不敢辜负
那一船琵琶的清音


6、《蜗牛》

   /雨夜丁香

你温暖的手  轻轻
抹去夜凉如水
落在我的背壳上

我必须连夜启程，风雨无阻
必须在朝霞收回露珠之前
必须在母亲伫立窗口之前

你把疼痛和失落隐藏起来
你剪裁月光和绿叶
编织成新衣  等我来穿

你用一生的积蓄，给我造一间屋
却不知，只有母亲在的地方
才是女儿最安逸的    家





7、《合欢树》

   /雨夜丁香


日出而开 日落而合
没有一种率真
像合欢的树叶那样坦然

美目盼兮的女孩
在姹紫嫣红的羽扇背后
看他轻轻合上画夹

怀抱真珠的上弦月
款款走下
素以为绚的那片云朵

再为他跳一曲
轻轻盈盈的霓裳舞吧
乘着迎面吹来的风



8、《无名的花》

  /雨夜丁香


生长在竹林幽深里的
那些无名的花
清逸若缥缈
生长在灵溪曲岸边的
那片无名的花
看朱忽成碧

可是竹筠窨染的
清旷幽隽
可是画家描摹的
灿若云霞

从竹林里飘出的
若有若无的香，好像
月光下悠远的箫声
在灵溪旁漫溢的
野烈逼人的艳，好像
晨曦里裹红的舞影

移栽一盆青花瓷
轻放在运墨如翔的书案
闻香而来的那只蝶
是否会问询
哪一株
是日夜思慕的颜色
……





9、《秋天的一个黄昏》

  /雨夜丁香

黄竹背后的
那间隐约的茅屋里
隐约飘出
清澈如水的琴声

没有细雨滴打芭蕉
那条连接天涯的小路
消逝在
刚刚漫开的薄霭中

野草拥挤的斜坡上
一颗开始落叶的老树
正在把人间的孤独
写进所有远望的眸子

夜色来临
夜色
将秋天的那扇大门
轻轻掩上......





10、《夜色》

    /雨夜丁香


一

橘黄色的上弦月
闲倚在
一株古木苍然的虬枝旁

一步不移的那颗星
在松石间
那霭意如思的琴谱里
微微西沉


二

穿过月洞门的我的目光
落在了
一带碧荷醉露的影子后面

数不清那桃花扇底
曾放飞了
多少只蛱蝶


三

古城墙上升起的纸鹞
将祖孙的密谋
缠满了那根线

寸草不生的天空
那瓦蓝瓦蓝的背后
有谁
能探到鱼龙的消息


四

隔岸的亭台楼阁
绣满了
银灰色的滚边

临水的落地长窗上
那微动的轻纱
晃花了
一条黑鱼的眼睛。。。






11、《蝉》

    /雨夜丁香


从泥土的遗梦中挣脱而出
似乎并非
只为那一双
凉薄难当的飞翼

木叶的清香  
是否让你忘却了
泥土的辛酸和草根的苦涩
云白的蓝天
是否让你忽略了
阳光的酷烈和难归的歌声

何曾给过你  
一苇渡江的传奇
何曾给过你  
立雪断臂的机缘
井蛙不可以语海
你也只是一只
不可语冰的鸣蜩

知了  知了
为何偏偏出语惊人  
难道早已先觉  佛法无边
难道早已洞彻  人间凉热
可是  为什么
你还用那干燥的呼声
缠满了
红尘中的万千绿绦

忙碌的蚂蚁
没有停下负重的脚步
荷下的游鱼
没有停下翔动的飞影

当那位
在夕照中漫步的诗人
背手踱上石板古桥的时候
你的叫声
总算因柳边的暮风
止了。。。





12、《虎丘》

    /雨夜丁香
古佛的青灯
明灭在陡峭的石阶
幽深的剑池
散落着风壑云泉的烟霞
一块山石的前世今生
早已在遥望中云轻风淡

有谁还在追寻
隐隐飞桥下
那个洞口深藏的玄秘
有谁还敢向那
深山更深的腹底走去

紫云般的二月兰
飘飘地舞动在
虎影与塔影的魂魄间
从鹤涧飞起的翩翩白翼
哪一只是张君度的风雅
哪一只是唐六如的俊逸

霏霏的细雨里
汹涌着
百丈红软
弯弯的石径上
依稀响着
从前那匹白马的蹄音

且不问泉  
且不问茶
且不问摇曳生姿的春思
在不在万景山庄
只随
那缕穿林而来的风……






13、《胥江香溪》

    /雨夜丁香


被叫做胥江的香溪
不是江
被叫做香溪的胥江
不是溪

有谁会去解开
那条幽深的小河
春波碧草
晓寒深处
蕴藏过的因果

你怎么可以这样
不动声色地绿着
你怎么可以这样
若无其事地流着

莫非
子冈的莹玉未尝雕过
归愚的烟墨不曾润过
沈娘的乱针没有绣过？

乌衣巷的那双燕子
是否悲喜交集地错认
虹饮山房里的
那一帘溪山风月

掬一捧溪水在手
指缝间流落
一滴素淡
一滴碧莹
一滴恬静

荡漾着姑苏梦的胥江啊
你只拥着鱼虾和水草
风平浪静地
轻轻荡开
月影桥影和松影






14、《惊虹渡》

   /雨夜丁香

竹篱之外宠辱不惊的野草
不顾季节地绿着
石驳岸上惜别的翠柳
好像早已沉入记忆的河谷

那对沉默的石狮
永远用一种不变的姿势
无趣地对着岁月
对着空茫

渡啊！渡啊
和钟声一样空明的渡
究竟哪里是边  哪里是岸
哪里还有可渡的人

曾被人声惊破的彩虹
还会
随这条回转的大河
缱绻流回么

那条负重而行的远轮
依然没有
载走这里的水烟
这里的寒风。。。


15、《渔隐桥》

   / 雨夜丁香

桥下那张横截运河的巨网
可曾拦截过
逍遥江湖的鱼龙
桥畔那盏紫铜铸就的唐灯
好像依然照亮着
前朝的纤夫们足下的泥泞

梅花
开在亭桥东边的石矶旁
那几丛潇潇的紫竹
仿佛欲摇出九天之下的
凤和之音

桥西那座千树簇拥的诗碑
和万花朝拜的钟塔
只在行人的相册里
只在清风翻阅的贝页中

渔隐桥  渔隐桥
有谁曾在此种豆南山
有谁曾在此寒江独钓
碧苔深青的桥柱上
流光与波光
将万灵的遥思
临摹成
一卷古老曲谱的模样

暮色垂落
半弯明月
悬在浩渺的烟波之上
从烟波中传来的
踏月者的吟声
好像依然沉浸在
一首婉约的宋词里





16、《澹台湖》

  / 雨夜丁香


如绸如带的桥
没有绾住
岁月飞快的足音
没有绾住
那岸和这岸的水阁  人家

欸乃的橹声
可是在叙述唐时的轻帆
弥留在  芦苇深处的风
没有让
明朝  那些寒冷的雨点 跟来
只有桥头  青色的石狮
依然静静地守着！守着
枯槁的寂寞

白色的塔影
好像正努力地
把一些江南才子的名句
赶上桥头
而那些从桥墩和石缝中
长出来的
瘦若鱼儿希望的野草
仿佛在把一季伤心的情节
说与湖水

一只水鸟飞来
又一只 水鸟飞来
然而
有谁能够
将这篆文似的澹台湖
读懂


编者注:  澹，多音字，dan 四声，恬静、安然。澹泊～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语出诸葛亮54岁时写给8岁儿子诸葛瞻的《诫子书》。tan 二声，澹台，复姓。此处诗歌内读作tan 。澹台湖位于苏州吴中区一个湖泊。绿水青萍，碧波荡漾，建于唐代的‘宝带桥’横卧湖面。

湖名来历与历史人物‘澹台灭明’有关。他是春秋时的鲁国人，孔子的弟子，后来到吴国现澹台湖的地方结庐修学，由于地理变迁，当初结庐的地方陷落形成湖泊，故名‘澹台湖’。






17、《留园》

   /雨夜丁香


留得住腾云冠峰的庭院
可曾留住高霞云岭
留得住穆如清风的池馆
可曾留住镜花水月

恍惚有谁送花楼会
有谁挥舞水袖
又有谁反弹琵琶
明瑟楼的波光水影里
至今  依然弥漫着
悲喜交集的五彩烟云

我只   留着我清新的魂魄
我只   留着我皎洁的心情

留雨后的山意思
给你静观
留风前的月精神
等你闲看

等待了五百年的你啊
为什么非要和春天
一起行走在
这条石纹如咒的路上


  18、《西园》

  /雨夜丁香


浓荫掩映的黄墙黑瓦
将滚滚紫陌红尘
囚禁在
润泽安和的净土之外

步上智慧桥
如同步入
链接无知和未知的法门
步入 春暖花开的迷津

迷茫！ 虔诚的迷茫
疏钟杵响的疑问
香火弥漫的痴迷
空谷回荡的五蕴

你  四大皆空地
手按布袋
你 无色无相地
金碧辉煌

然而迷茫中的苦厄
却分明触摸到
你的落寞你的寂寥
你借潇潇古木
俯仰悲鸣的
可是万古愁绝的清唱







19、《走过观前街》

  /雨夜丁香

从玄妙观敲起的铜罄
却不再回响远古的清音
雨后着绣鞋的碎锦街
把各种芳香
散落在青石板上

十面埋伏的古曲
仿佛从醋坊桥头开始
一路弹拨
一路摇荡
碧凤坊的桃花应声落下

我想起我需要寻找
寻找一位深藏闹市的绣娘
想请她剪一块苏绣
做成一段小桥流水的时光

那些白墙黛瓦的院落
有琵琶越过蕉荫的画窗
我的松鹤  得月  采芝
我的稻香  绿杨  沁芳

我要我少年时一地的树荫
让栀子花 白兰花
勾起
一出出将和入相

我要我青春时的水墨观前
让那些井水泼洒的庭院
和繁星花摇曳的粉墙
展出
天街的模样

箫笛之声穿透的月光哦
正悄悄
从繁华的前街
折回到寂静的后巷。。。






20、《你是谁》

/雨夜丁香

你是谁
你为何选择这样一个湿润的早晨
把一节翠色的橄榄枝
插在我的发上
于是
我仿佛听见一首歌
一首生长在高山之巅的歌
一首我追寻了很久很久的歌
在我头顶的枝叶间萦绕

你是谁
你为何选择这个雨水横流的季节
把一叶自在的小舟
摇进我的梦里
从此
我可以到大河之上
我可以顺大江之流
我可以随意采撷大河的清韵
和大江的涛声

你是谁
你为何要乘这云霞如火的傍晚
把谷粒的金黄和果实的艳红
投入我的思索
于是
我隐隐感觉一些文字
一些响亮着欲望的文字
一些敲击过铜钟和皮鼓的文字
撞开我的灵魂之门

你是谁？你是谁
你  到 底
是谁、、、





【丁香散文】


1、《点头石》

   -----苏州虎丘著名景点

      /雨夜丁香


     在苏州的风景里，虎丘，始终占着首席的地位。一是因为古老到春秋五霸之一的吴王阖闾墓的传说，再就是苏轼先生的点染。名家的效应实在了不得。有时候要比原作风头更健。这大概就是一个重要例证。
     我此时想到的 ，是虎丘的一个重要的景点  生公台和与之相关的点头石。

      相传 晋末高僧 竺道生  也就是生公 曾于 苏州 虎丘寺 立石为徒，讲《涅盘经》。至微妙处，石皆点头。 唐 李绅 《鉴玄影堂》诗：“深夜月明松子落，俨然听法侍 生公 。” 唐 刘禹锡 《生公讲堂》诗：“ 生公 说法鬼神听，身后空堂夜不扃。” 元 顾瑛 《虎丘十咏·生公台》：“ 生公 聚白石，麈拂天花坠。可怜尘中人，不解点头意。”《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第三八回：“那 虎丘山 上，不过一座庙；半山上有一堆乱石，内中一块石头，同馒头一般，上面錾了‘点头’两个字，说这里是 生公 说法台的故址，那一块便是点头的顽石。”

      何以那块悟道的石头，至今仍然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何以他还以石头之身，至今一动不动地叠在另一块石头之上，被人指指点点？难道生生世世都没有遇到个把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带它不定哪个红尘人家历练一遭去？
      说谎的人何以那样信誓旦旦，难道心里从来没有起过疑问？听讲的人却也不提异议。反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又有什么关系。那么  ，还可以编造出类似故事一系列啊，什么孙悟空，高老庄。那个顽石点头的故事，也不过编的时间久远一点，就好像是真的一样了。

       可是，我听了这故事，心里却起了无比的苍凉的感觉。顽石点头，那么，那些围观看热闹的千万之众呢？那位讲经人，不惜学会了口吐莲花的魔术，就是想吸引有着肉做的人心的人来，听他布道。即使这样大弄玄虚，也不能留下肯听他讲经的人。难道他们的心  宁是顽石做成的？假如也是血肉做成，为什么，没有一个曾被点化的记录？却要巴巴地弄个石头的幌子出来。要不然，石尤如此，人何以堪
      可以想见，生公立石为徒，心里有多少悲戚？茫茫人海，就没有一个愿意听他讲经布道，就没有一个人间知音。乃至只能在深夜月明松子落之时，将自己满腹的才思，说给清风明月听，说给满山松色听，说给寒冷的石头听啊！石点头，让我仿佛看到了屈子问天的悲愤，伍员抉目的怒涛，阮郎长啸的悲凉，伯牙摔琴的痛心。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且在苍茫月下，乱石丛中，焚烧红叶碧草，让火光和轻烟，照见自己，萧瑟寒冷的  孤寂

       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希。 漫漫时光里，假如曾经有过我，又怎么会舍得顽石点头，并被人不懂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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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渴望飞翔》
                                                                              
       /雨夜丁香

六，七岁的时候 ，生过一场黄疸肝炎。母亲为了给我营养，忍心要杀那只生蛋的鸭子。那日一大早，母亲就烧好了一锅水。打开鸡笼。鸡儿们一只只拍着翅膀欢叫地跑出来。唯独那只鸭子，平日总是领先出来的，可那天，怎么也不肯走出鸡笼。

鸭子越来越惊惧的叫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我跳下床，光脚跑到院子里。我看见它的喉咙里喷吐着鲜红鲜红的血液。它悲愤地叫着钻进了鸡窝。血 ，滴了一胸脯，滴了一地。它一定是困惑和悲伤极了，从小到大那么慈爱地饲养它的人，怎么可能杀它？         

一种从未有过的残酷和大难临头般的绝望和痛楚，霎时满满地占据了我小小的心灵。我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我哭着夺过母亲手里赶鸭子的长竹竿，把它折断了，扔到老远的田里去。我哭着跑回来护着鸡笼，求妈妈不要杀死它。

那只鸭子，终于因为流血过多而死了。我把它捧到屋后的小河旁。它昨天还在这里扎猛子捉小鱼的。它欢乐无忧地高叫着拍着翅膀的声音犹在耳边。我说，妈妈要杀你，你为什么不逃走呢？你有翅膀，为什么不飞？
         
后来看见一群南翔的大雁，他们长得和鸭子一样。可能是天上的鸭子吧？就是因为会飞，人们杀不到它。

从此在我小小的心里，就一直渴望飞翔。





3、《一个冬日的下午》

             /雨夜丁香

      一个冬日的下午，窗外刮着细而清冽的风。稀疏的雪花漫不经心地飘洒着。我和一位版画作家在小屋里坐着闲聊，火炉上几片馒头渐渐烤出了甘香。

      他翻出他近年的作品给我看。有裱好了的画，有正在刻的板子。也有画好了准备刻和不准备刻的。还有一些是参加过画展和在报纸刊物上发表过的。他略略地给我讲了些版画的知识。和作这些画的前后的情形，以及它们的故事。我看到他的手指上布满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刀痕。他的孩童般的目光里，闪动着奕奕的光。

       他忽然叹息地说  一晃快五十了，大半辈子了，可还没有一点出息。他的话沉痛而悲凉。也令我刹时沉痛悲凉和恐惧起来了。

        我想我二十二岁的人生，做了些什么呢？

        我越来越觉得时间的窘迫。这种窘迫感简直令人不安到恐惧的地步。艺术如海，而我却没有船，不能迅速驶向理想的彼岸。我想起夏日里曾去海边游泳，看见远处一湾黛黑的海岸，那么静穆 ，那么的吸引人。我抱只救生圈，远远地超越嬉笑打闹的人群，用力向对岸游去。海岸看起来很近。游起来，却是那样那样的遥远。终于，一张大网拦住了我的去路。我已经筋疲力尽了。海岸仍然是那么远，那么静穆，那么的吸引人。我即使能够不顾危险的警告，突破了大网，我的体力，能游到彼岸吗？当我回到原来的岸上，返身想再看一眼美好的彼岸的时候，我，惊呆了。海水已经退下去了。眼前出现的是一大片金黄得虚无的沙滩。只有一层薄薄的海浪，在网眼里嘲笑般地吞吐着。原来我游了半日，只是在沙滩上嬉戏。而我，竟然已竭尽了全力。而海，还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海岸在很远很远的海的很远很远的地方。

         艺术如海，二十二岁的我，还没能赶到海边，还不能以海水濯足。

         但是，时间的海水，要把我抛丢在哪一处海岸上。如果说，我害怕死亡，还不如说，我害怕死时，还没有步上艺海的沙滩。

         一阵细而清冽的风裹挟着稀疏的雪花，把门吹了开来。屋子里弥漫的火炉的热气和馒头的甘香，失去了很多。

         我忽然想起一位古水手的话，便对正在沉思的版画家朗诵般地说：

         呵，上帝，如果你愿意，你便救我。如果你要毁灭我，你便毁灭了罢。但是，无论如何，我总将时时把我的舵  握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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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伞与太阳》

         /雨夜丁香

     题记：你我原有同一位父亲，正如我们同一位母亲是祖国。

             __致老同学


     父亲有一把油布的伞，伞架已经断了好几根，伞面上贴着两张发黄的膏药。按说早该是一把隐退到岁月的字幕里去的雨伞，可我却极珍爱它，搬了两次家，也没有嫌弃过它，总是用布包好，带它到新居去。

     我是从这把油布伞上，知道父亲的名字的。刚学认字那年，父亲买回了它，用毛笔端端正正地写上他的鲜为人知的大号。他把我抱坐在桌子上，一个字一个字教我读。我那时就非常喜爱这把雨伞，常常骄傲地对小伙伴们说，你爸爸有这样的伞吗？你爸爸会用毛笔写字在伞上吗？

     雨伞是我的骄傲，爸爸更是我的骄傲了。每到下雨天，如果我忘了带雨具，一放学，别的同学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我，趴在爸爸宽宽厚厚的背上，手儿紧紧地箍住爸爸的脖子，说着话，唱着歌回去。有时候，我竟然睡着了。任爸爸把我背过田埂，背过小河，一直背我到茅草盖的小屋里，背我到泥砖砌成的小床上。

     那时候，爸爸就是撑着这把油布伞来接我的。我趴在爸爸的脊背上，拗起头看看伞上爸爸的名字，怎么不会被雨水冲去的呢？雨打在伞上的声音，象爸爸的心跳一样的有力，一样的响，雨水在伞上蹦出一朵朵的小白花儿，爸爸的心，会不会也跳成一朵花？

     有了爸爸，有爸爸的伞，我就不怕雨天____不怕被雨淋，不怕摔倒在泥地里。

     爸爸，今天，我久久地坐在你的身旁，默默诉说着我的遭遇，我的思想。我只见你坟上绿草苍苍，白花轻摇的凄凉，我听不见你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看不见你深深沉沉的目光。父亲！为什么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却牵不到你的手。当我经了长长的漂泊，带着满身的泥泞，满心的伤痕，满目的疑惑，回到故乡，回到你的身旁时，我匍匐在你厚厚的坟土上，正如儿时伏在你厚厚的脊背上，摇你，捶你，为什么，喊不醒你！既喊不醒你，你却还要撑一把青松，为我遮雨遮阳！

    父亲，这时，我看见夕阳令我想起了你。你是太阳，只给我一半的光明，留一半漫漫的寒夜让我自己思索。你为我升起，又为我落下。落下时，还要流一片殷红殷红的血一般的希望＿＿你是希望我，在人生的旅程上，无论碰到什么困难，都不要向失败低头。你是希望我，洗去身上的泥污，抹平心上的伤痕，擦去眼里的迷蒙，勇敢地生活，勇敢地奋进吗？

     呵，父亲呵！你生是一把普通的雨伞护着我，你死是一轮朝朝东升的太阳，照着我啊！





5、《憨憨泉》

    ——苏州虎丘的著名景点
        /雨夜丁香

    佛家不总是慈悲为怀的么？何以非要让一个孤苦的盲眼人，日日做下山挑水这样繁重的杂务？山路崎岖而遥远。还要肩挑那么重的担子。一个盲眼僧人啊，非但没有得到稍许的关怀。反而成了这个寺庙里，唯一无可推托的挑水人。身体的残缺，即使没有成为被照顾的因由，可也绝不能成为备受欺侮的根据吧！然而，事实是，既然有这样一个人垫底，哪里还会有别人肯做这样沉重无聊又日日必不可少的工作。据说有一回脚底一滑摔倒，打翻了水，摔坏了桶，居然受到主持的责难，其他僧人的嘲笑和侮辱。甚至不给饭吃。人间的无情和无望，连寺庙都这样泛滥起来，普天之下，还有哪里可以躲避世俗的伤害？
    看看他的名字吧，憨憨。在当今，憨憨也许是一只宝贝狗狗的昵称，可是在这里，在他身上，这个名字 代表着无比的羞辱和辛酸。我可以想象，一个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神情落寞的僧人，没有人会正眼看一眼他。没有人会理会他的饥饱与炎寒。晨钟暮鼓，是他无尽的劳作的鞭子，他连唱经的资格都没有，也没有一句经文可以温暖到他。能够给他一堆柴草为席为被，可能就是佛法无边的关怀了吧。
    但是，他却是有梦想的。他的梦想很卑微。只是想解脱这无尽的劳作的苦痛。因为他的肉身凡胎常常提示着自己，太艰苦了，太炎凉了，太不堪忍受了！他知道，他的梦想不能说，说了只会引来更多的哂笑。其中最最友好的一句会这样说，侬只憨大，真是憨得出角勒！只有这种憨大会这样异想天开！
    也许起初他只是实在不堪辛苦劳作，他想，他梦中想，要是山上有一口井！他就可以不用摸到山下去，就不会快要到达山顶的时候，昏天黑地地滚下山去！为什么总是会在那个地方摔倒？说明那里比别处潮湿。地上长着苔藓。别人都看得到，都会避开，又都视而不见。听不见大地的语言。他们用不着去想那些没有人想过的事情。唯独他 看不见。唯独他，会摔倒。也唯独他看懂了山的提示。
   他知道，没有人肯信他，他们也没有信的必要。他又发起痴病来了！他开始在他常常摔倒的地方，用手挖，刨。用扁担掘。有人说，这瞎和尚疯了，他恨这块常常使他吃尽苦头的地方，他就这样发疯！他不管  他也习惯了别人的不关注或者太关注。他不管，依然挖个不停
    终于有一天，他捏到了一把湿漉漉的泥。一把很快从他的手指间流走的泥。他确定，那不是他的血的浸泡，那泥水的味道不是他的血和痛的味道。那最后的泥土，好象一层薄薄的窗纱，怎么阻挡得住满园春色呢！他的灿然的欣喜还没有来得及表达，一股清泉向他泼面射来！他猛然觉得，身体轻若羽毛。如有一条沉重的桎栲轰然开释。他的眼睛，在清泉泼面的刹那，看见了鲜花和绿叶！

    他也用这泉水，洗净了憨憨这两个字上的污浊，让它变成了温润可爱的一块玉石。认不出泉眼的人，不可能躬亲挖土的人，不相信山上暗藏着泉眼的人里，却不乏想象力丰沛，酷爱歌功颂德，从而表达自己的聪慧的人们。在这眼井的围栏上，刻上憨憨泉三个写实的字的时候，却也不忘加上一句写意的广告词   这眼井，是通大海的！
   一队队手握旗幡的人走过，没有一个不指着这眼井说，这井水，可以令盲人复明。可是井却盖上了石头，还落下了铁链和石锁。看不出他是一眼活水井还是一眼落满垃圾的枯井。一如当年的憨憨，背负着沉重的双重的负担。他的苦难被人视而不见。而现在的人，只要轻轻一拧就可以用上清水，又哪里会去理会，一眼传说中的古井的神奇。通海，或者能令盲人复明，估计说的和听的，都没有一个人信和自信。假如果真如此神妙，早就专门派人保护起来。就像那口传说中听了就能吉祥幸福一年的大钟一样，10块钱可以敲他三下。幸福三年。那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实际的计价器。那井既能通海 必然取之不竭，大可以令天下更无盲人。医院无眼科。哎！我又要担心，会坏了人家风水先生的饭碗了！所以还是锁起，则天下太平。那份辛酸和艰辛与喜悦，也就被人忽视成一个符号，永不见天日了！弱势群体的挣扎与悲辛，他们独到的智慧和才能，又有谁来慈悲为怀，给他们一个发扬光大的园地呢？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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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9月13日


白鹭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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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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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洛阳
欣赏

2017-09-16
0
红蜻蜓
文如其名，丁香的诗有种淡雅清新的味道，让人回味无穷。浪子的介绍也写得棒棒的，欣赏了

2017-09-14
0
午午
欣赏丁香美美的诗文，支持白鹭作者，推广我们的白鹭中文网。

花影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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