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寨苗乡的杂酒宴

贵州老高

六寨苗乡的杂酒宴

高致贤

    回到阔别50余年的上寨。这个坐落于青山绿水间的苗家山寨，就是当地人称为六寨苗聚居的村寨之一。所谓六寨苗，就是集中居住的六个寨（村）子里的苗族。

    苗族同胞的生活爱好之一是饮酒，有朋自远方来，无酒不成礼仪。历来他们饮用的酒都是自己酿造的。他们居住在高寒山区，主产五谷杂粮，五谷杂粮就成了酿酒的主要原料。用毛稗、小米等杂粮酿造的杂酒，曾经被太平天国的翼王石达开作为作诗题材。

    《太平天国诗选》）中，收录有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的《杂酒诗》，对杂酒有着十分形象的描述：

    “千颗明珠一瓮收，

    王侯到此也低头。

    五岳抱住擎天柱，

    吸尽黄河水倒流。”

    诗中的“明珠”即酒糟籽，“低头”乃吸酒姿势，“五岳”即五指，“擎天柱”即饮酒竿。“黄河水”誉黄澄澄的酒液。

    传说此诗为石达开西征途中，经过贵州大方县时，当地苗家待之以杂酒，有感而赋之。对此，《人民日报》的“大地”副刊还做过介绍。

    我回到上寨打访，当年我在农业中学教的学生，多数已经成为老人了，当地苗家的衣食住行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唯有“杂酒迎宾”之传统依然。我并非什么嘉宾，但主持宴请我的苗家青年对我格外热情，“老师，您到深圳去了这么些年，喝过杂酒没有？”我说：“听说锦绣中华的民俗文化村里有，可我没有喝上。”于是，一坛杂酒抬将出来，置于主人堂屋中央，好几棵吸酒管子齐刷刷摆在酒坛边的小桌上；宾主就位，主人分给每人一棵喝酒管子，我得到的竟是塑料管。一看与众不同，我问他们为何乱改历史？回答是，“有的客人嫌我们用竹木做的酒竿子土气。”我让他们给我换一根土酒竿子来。

    所谓土酒竿子。即是当地的一种野生空心灌木条，俗名叫“强盗酒竿子”。木杆如小指般粗细，长1米左右，主杆光滑无枝，折下便可吸酒，木味微苦，有杀菌之功效，当地老百姓用这种“强盗酒竿子”的根煎水为药驱蛔虫，效果不错。

    用这种酒竿子怎么喝酒呢？就是各人用一根酒竿子，打开密封一年多的杂酒坛盖，汪汪澄澄的杂酒芳香扑鼻，主人请嘉宾先将酒竿子插入酒坛中，而后，主人和陪客者各自将酒竿子插入酒坛内，主人一声“请——”，宾主各自握酒竿而低头吸吮，土语叫“咂”。所咂之酒多用当地出产的毛稗、小米等杂粮酿造，故称为杂酒。

    这种杂粮酿造的酒，没有经过蒸馏过程，为什么可以持竿而饮？杂酒酿成之后，加入矿泉水，密封坛口，将酒坛下窖浸泡一年以上，使其汁糟分离。糟散为粒，珍珠般的粒子漂浮在表面，故有“千颗明珠一瓮收”之王誉。用酒竿子轻轻拨开表面的“明珠”，酒汁清醇，澄黄澄黄，玉液琼浆也不过如此。

    管插坛中，吸吮其汁，酒各尽量。能喝多少喝多少，有劝无逼；话可短长，宾主边喝边聊，或谈离情别绪，或叙苦乐悲欢。抑或边歌边饮，边饮边舞；主人唱起劝酒歌，客人表演答谢舞，主爱客敬，宽松和谐，自由自在。在那种场合，只有宾主之别，不讲官民尊卑；酒后宾主联欢，载歌载舞，其乐融融！

    酒后闲聊之时，有客人说：根据史料记载：只说太平军经过大方，石达开本人并未到过六寨苗家那里。我说，我查历史记载好像也是这样，但这不是学术研讨会，而是苗家迎宾客，只好说：也许是石达开的下属带去“杂酒”奉献，或是他听其下官讲述在这里喝杂酒的情景，使他受到感动而作的诗吧。不管怎样，但那诗句对于杂酒的描述却生动形象。

    今年回乡避暑，听朋友们说，而今苗家山寨的杂酒宴，又添了许多新鲜内容。美味佳肴配杂酒，传统现代相结合。新春佳节，良辰美景，抑或嘉宾去到六寨苗族兄弟家中，热情的苗家一定会招待喝杂酒。当我慢慢回忆起参与苗乡杂酒宴之情景，竟然别有一番爱意在心头。何时再去苗乡，一定要去参与杂酒宴吔！

    2017.11.24.于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