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第二场雨水】还有活的吗

诗遥文远

诗遥文远（铁口直断、紫色远方）
图：紫色远方19.3.8拍摄于山东菏泽
文：紫色远方

《还有活的吗》

憋一天了，出去透透气。我喜欢凭栏晒晒太阳，今天太阳不好，等会儿，兴许能好。又到嚷嚷春天来了，花开了时。奇怪，今年空间里还没有晒的呢。有人已经看到了花，闻到了花香。我是没看到呢，也没看到绿草呢。

栏杆上晒着我的被子，不能说是晒了，是吹吹风。我刚碰到栏杆，就听见“有活着的吗？有活的吗？”房东家在看电视，声音从一楼传到三楼。我环顾四周，有活着的吗？昨天还有两只小麻雀嘴对嘴；昨天妞妞（猫咪）还带着棕色的绵羊狗来爬楼；昨天……

“喂，有活着的吗？有活的吗？”电视一个女子还在喊。
我想大声回答：“有，我活着呢。”我又摇摇头，我不出声，我还是悄悄回屋去，偷偷吃好吃的去，一会儿出去走走。昨天妞妞还活着，今天它死了，它的主人哭了一晚上。昨晚就隆重地埋了。我摇摇头，我倒头就睡，春困秋乏乏得慌。我不养猫不养狗，不想挤出多余的感情来。花儿也不养。

主人的奶奶80多岁了，整天坐在轮椅上，昨天坐门口晒太阳，我看了一眼，就一眼，吓得我赶快挪开视线，挪开脚步逃离。老人家一页一页地翻看带图的书，远远看去就像在看儿童故事书。我好奇地心里问俗话说老小孩儿就是如此吧？老人家一定是瞎翻腾吧？我走到老人家身边，首先看到那黑褐色的如同鸡爪子的手，在翻一本卖楼的广告书，她很认真地指着字挪着手指头。对，黑褐色的鸡爪子，黑色的老树根，老枝桠，咋会是这样的颜色呢？她可不像中国这块土地上的，中国这块土地养育的人是黄皮肤，也有黑点儿的，可不是这般的黑褐色，简直就是打非洲来的。难道是中药的药液浸透了全身？又让我想到黑泥巴人，捏个好看的成不。她年轻时长得啥样？应该不太漂亮吧？我不是说非洲人不好看啊，是觉得这老太太年轻时不大俊俏。不，她应该俊俏，只是岁月不饶人罢了。

我笑着问看护人：“老太太是不是识文断字？”
“认识字，有文化，曾经是老师。”
“哦，了不起！”
老太太抬起头来看我，她从脚丫子看到我脑袋说：“对，就应该穿棉袄，现在还冷呢。”
“是啊是啊。”
我回答着，正好跟老太太的眼睛对上，我的天老爷，那是眼睛吗？多少天没清洗了？全是眼屎，让我想到鸟岛的画面，鸟屎满地堆积。黑褐色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肉，我瞬间把视线挪开，挪到了她的手上。我又瞬间逃离。这是人吗？分明是干尸，是老树皮，诈尸了般。让我想到《盗墓笔记》里那些个鬼怪。想到鸟岛上的鸟儿一起呼啦呼啦啄人肉，眨眼功夫骷髅白骨。我的胃里有点恶心，我的脖子发紧，脑袋发麻，觉得干尸在掐我。这是活着的“木乃伊”。

80多就老这样了吗？每天隔着玻璃看老太太，她都是坐在电视跟前，身边都是零食，她还嗑瓜子呢。我挺佩服，还有牙齿呢。我老家邻居奶奶80多岁时死的，她不是这样的，胖乎乎的身子，眼睛还亮亮的，一双小脚从不走远。我的记忆，她从来不串门，家就是她的天地。忘了看这“活木乃伊”是不是小脚了，应该不是。这木乃伊应该长期远行，身上的肉被风吹干了，眼睛被风沙磨打得没黑眼珠了。一身戎马打天下，给儿女挣下百年基业。儿子啥也不是，儿媳妇也啥也不是。老太太不能死，一月6000多呢。

去年暑假回老家，村里走走看看，很多的记忆。曾经的石桥老了，残破的老院子里那棵大杨树也老了，被国家定为“古宝”，可是一直没有特殊照顾着，只是不许砍伐。很多很多破院子，曾经是多么多么热闹。山也老了，人搬出去，没人再整理这里。松鼠特别特别多，欢实了它们。人们回来就是乱揪能吃的，折枝断根。一入村，映入眼帘的是一头乱蓬蓬头发的疯子，一个拾荒的疯子，一个人人嘲笑，人人躲避的疯子。心尖儿被刺得一痛一疼的。俺妈也不守山了，从此这片生养我的土地只是回忆。石桥上，南街人去北街，北街人来南街。放学了，我们在大杨树下玩耍……

“还有活的吗？有活的吗？”
有活的，不过都活不长久。石桥还能活多久？老杨树还能活多久？黑褐色的老太太，你活得累不累？我想喊，我想叫，我不要活成这模样_____

不要这模样_____
不要这模样，我得偷偷收藏安定，
不对不对，我要时刻念着齐白石大师与杨绛先生。

今天三八节，给母亲打个电话……

20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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