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促成险道变通途 高致贤 今年又要回乡避暑了。油杉河景区是必去旅游之地,仙宇屯、观音崖那是首选的景点……于是我不禁想起38年前我和刘帮举、吴良勇等到油杉河采访、采风之行,其中还促成改变观音崖险道变通途的事儿—— 大方县沙厂区县雨冲乡有壁观音崖,相对高度200余米的崖缝中有条人行鸟道再现了李白《蜀道难》之险境。其中还有比蜀道更难的原木天梯:几十架用原木和野藤捆扎而成的木梯交错搭于各个崖层的缝隙之中供人上下,行者比猿猱欲度更愁攀援,可它却是文艺家们创作题材之瑰宝,探险家们竞技之场合。 1983年深秋,我和贵州日报记者刘邦举、毕节地区艺术馆的画家吴良勇、大方县文化馆摄影师黄琳等一行四人赴油杉河探险、采风,当时尚无移动通讯,去前,我们便先做好攀缘准备和日程安排,并先与沙厂区委书记黄正才约定某天在当时雨革乡观音崖脚的邱家见面。为什么约在一个农民家相见? 邱家是油杉河观音崖下唯一的住户,其特殊性在大方全县也小有名气:他家住在观音崖下的油杉河边不知多少年了,县委机关的不少老同志没有到过那里,但却知道那里有个邱万顺家。那是因为在最强调集体化的“大跃进”时期经县委书记“钦批”全县唯一无二的单干户。为什么允许邱家单干?他家出入均要经过观音崖鸟道,到公社食堂吃三顿饭上下崖梯就得花上一整天,且随时有掉下崖去粉身碎骨之危险,根本没有时间参与集体干活,其他社员也不敢去他家周围的地里干活,他家老代也是把两头小牛崽背下崖去养大来耕地和传牛种的。在国家强调社员必须交生猪上调任务时,他家也只能买小猪背下去养大杀来交猪肉抵任务。为按计划时间赶到邱家与区委领导相见,我们经过了好一段艰苦历程,但也欣赏了几多九寨沟式的旖旎风光。 进入油杉河风景区,和平公社的曾居义书记便亲自来陪我们,玩白泥坝子,面对后河景观,来到漆树坪子,夜宿和平公社招待所。因为次日要登仙宇屯,公社食堂便帮我们煮了鸡蛋,还为我们炒了包谷花作途中食品。当我们几步一歇地登到半山腰,以手当脚爬过鲤鱼背,终于登上仙宇屯时,已是四肢无力,全身瘫软。歇定之后,抓点包谷花贡在小庙的神龛上;观赏无限风光之后,咱们四人写诗接龙。我起:“初上仙宇来求仙”,帮举接:“弄得脚葩手又软”,黄琳接:“晓得这样我不来”,良勇结尾:“四脚四手屁颠颠”!是夜食宿于曾书记家,我们便成曾家寨迎来的第一批珍稀贵客,一夜无话。 次日,曾书记按区委安排,把我们送到观音崖脚邱家交差。途中经过了许多奇山异水,但我记忆犹新的是在农家用餐。因为是公社书记陪同的贵客,生产队长岂敢怠慢?可那一粒玉米磨成儿瓣,甑脚水煮野菜的黑汤汤,要是在今天,恐怕不吃要罚款也咽不下去。可累饿交迫的我们,却吃得挺香,且食量为平常的三四倍,我们吃饭时,一个看着一个的饿吃相,看得自己也忍俊不禁笑起来! 到邱家之前的另一个风景点上,有一谢姓人家,两老口带着两个儿子生活。两个儿子都40多岁了,还没有讨到媳妇。曾书记说:油杉河的光棍多得很,还有光棍村。那里穷啊!油杉河的姑孃都想往外嫁,外面的姑孃谁愿嫁到这个穷山沟来!到了邱家,曾书记完成护送我们的任务,把我们交托给邱家,他便回去了。 观音崖属于雨革公社的辖区,邱家老人说:解放三十多年了,公社干部都未到过他家,只有区委赵(梓芳)书记到过他家,张(清濂)县长和(县委)杨(金伦)书记到过他家。我知道:张县长和杨书记都是文化革命期间为逃避造反派的残酷斗争而去过邱家那一带的,但从来没有干部在他家那里住宿过。 是夜我们住在邱家,那是他家有史以来的公务人员住宿。邱家对我们万分热情,现到油杉河里去打鱼来给我们做晚饭汤。那是一点没有受过污染的野生鱼。黄琳高兴极了说;“高叔,我做糖醋鱼给你们吃!” 我哈哈一笑:“黄老二,你真是‘油杉河的姑孃想盐巴吃,无的想出有的来’了,这里哪来的糖醋?有盐巴吃就不错了!”他才恍然大悟:“哦,我差点忘记这句名言了!” 常言说:“穷生虱子富生疮”,当时邱家虱子确实很多,小吴小黄两个年轻人不敢睡觉,就猜拳喝酒度一宵;可我已是46岁的人,刘邦举也四十出头了,经一天跋涉,哪能再熬一夜?且次日一早就要攀缘观音崖,那是最考验体能和意志的关隘,今夜不睡可不行。为了次日不被虱子继续骚扰,我俩把衣服裤儿全脱光,并将衣物用藤条拴挂在楼巴条上;两人赤裸裸地睡了一夜。 次日等不到黄正才们到来,我们便开始攀登观音崖了。从邱家右侧开始上路,路口已在崖壁下半腰,从路口到崖下的河边已有百余公尺高了,站在路口往河里一看便会顿感头昏眼花!当我们抠着石崖缝隙,踩着崖腰石坎,贴身崖壁,拉着藤条,登着藤条捆扎的原木梯子爬到快接近树林中的羊肠小道之时,崖顶上传来三声清脆的手枪声。那是黄正才与我们联络的信号,说明他们已到崖顶上了。我们便在丛林中休息等待。待他们到来,本可返上崖顶回区委会去了,但为了让他亲身体验群众行路之艰辛,我们反而请他与我们同返邱家一看。因他与我是同龄人,当着省报记者的面又不便推辞,他便在两名工作人员的保护下,沿我们刚上来的路同我们一起下到邱家,使他成为解放三十多年来第二个到过邱家的区委书记。通过了解,那栈道远不只是邱家出入之必须,还是金沙县绿竹公社一带人民与大方县往来的必经之道。 我们再度攀援上崖,黄正才的脸色都吓变了,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他下与上的每一步都手抓住石头,与其说是走的,不如说是爬的。经他爬上爬下的体验,加之我们以情感攻心,促使他下定改写观音崖险道历史的决心。 回到沙厂区午餐之后,老黄让我们在区招待所休息。就在我们午休期间,他主持召开了区委常委会议,决定由区财政拨款2500元改造观音崖道路。沙厂区委以此作为配套资金,又向县财政局申请到3000元拨款,遂将观音崖人行鸟道改为盘山便道,改天梯为石阶,行人至此,无不赞美。 当地人们常向后去的记者或公务员说:高致贤们为改变观音崖的道路做了件大好事!还打访我到底是个多大的官?其实,促成观音崖改道的主要是省报记者刘邦举,还有地区画家吴良勇,因为他父亲吴纯让时任毕节地委常委、政法委书记,黄还需靠他提拔。那么,人们为什么总是提起我的名字?因为我在油杉河一带工作、采访的时间较多,在我们一行4人中,当地人只知道我的名字,不知他们三个的名字。 观音崖的险道变成通途之后,未赶上天险实景拍摄、体验生活的县文联秘书长杨明等文艺家们,赶去那里探险采风之时,老栈道因无人再走,原有的几十架藤捆木梯早已荡然无存,不可能再沿原路攀缘了!因之失了绝好的拍摄、写生题材深表遗憾……不过,这应是一种可喜的遗憾。 1998.初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