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皮学生省后言 教师何必跪着教? 高致贤 二十世纪70年代初的一个秋日下午,我到毕节地区开会时,逛到地区工会球场看职工业余篮球赛,坐上东台一个显著位置,居高临下,俯瞰精彩竞技。我发现红队的一个高大前锋甚为活跃,频频得分,赢得观众的阵阵掌声。那投篮的姿势,那带球过人的动作好生熟悉哟!他是谁?我在记忆中搜索着…… 一阵掌声打断了我的回忆,我的目光迅速转向球场中。竞争进入高潮,我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高呼一声“好球——!”由于我的声音过高,引起球员们的注意。那高大前锋回头看到我,便向裁判员示意:换人。看来他是场上队长。替补队员代他上场后,他便直冲我来。看清了,那是我早年间的学生——熊廷贵。他老远就高声喊我;性格还是那么爽朗,像小弟看到久别的兄长。 未等他坐下,我便迫不及待地问他为何临时换人?语气中不觉带出几分责怪。他说:“我看到您在这里。”原来是他乡遇故知。他紧挨我坐下后,长叹一声:“唉-——,老师,我七八年没有看到您了!”接着又像解释似地:“今天我特地来向您说几句话:读书时我恨您对我太苛刻了,现在我又恨您那时对我苛刻得还不够!如果那时您再管我严格点,今天我也不是这个样子了!唉——!……” 他的叙述像把钥匙,徐徐打开我记忆之门。1960年,我当过他的班主任。那时,他是全校出名的“捣蛋鬼”;自己不好好读书,还要影响别人学习,弄得不少老师和校长感到头疼。连他在本校当教师的大哥熊廷武也管不住他。他的唯一特长就是酷爱打篮球,球技也还好,可因学习不好受老师们的鄙视。我担任他们的班主任后,首先抓纪律,指定他担任班长,专管纪律、体育和劳动。倘若班上纪律不好就拿他是问;打球由他去组织竞赛;校外劳动,我有意不参加,让他带全班去,完成劳动任务之后,又将全班同学带回教室里听他向我汇报大家的劳动情况,并让同学们对他当天的领导方法加以评论,我再对他进行总评,让他充分体会到我对他的信任。 课余时间,我陪他一起游戏、打篮球,投其所好,让他当篮球队长。他高兴极了,和我勾小指头,表示不再捣乱。我与他从此往来甚密。他同我说话最多,受我批评也最狠,表扬也不少。通过打篮球把他引上“正轨”。他很少捣乱课堂秩序了,表面上与我建立了深情厚谊,但内心里还是认为我在玩他的“脑髓”,恨我管他太严。终因之前他的学业荒废太多,学习成绩提高不大就“毕业”了,故现在他才有以前我对他要求还不够严格之埋怨,不少往事从我脑海中泛起…… 我关切地问起他工作和练球的近况。他告诉我:他在地区建筑公司当砖工,水一把,泥一把的,又苦又累,一天忙得腰痠臂痛,球场都不想上,还有什么心思去练球?单位为了照顾他的业余篮球爱好,调他任会计,可他注不了账,只好自甘去干重活。“老师,不是组织不关心我,是我干不了轻巧活儿。要是那时候得您再严格管教我两年,多读点书,今天也不至于这样拙笨了!” 几句话说得我心里像被猫抓一样,连忙向他检讨似地说:“那时候我对你也大苛刻了!” “老师!”他感到我未理解他的心意,声音一下提高八度:“您还说苛刻哩!我是说您当时对我还苛刻得不够,如果您再苛刻一点的话——”他拖了个长长的尾音,而后摇摇头。 领队在催他上场了,我也催促他快去。我俩一时无言,只好紧紧一握。千言万语都凝聚在这紧握之中…… 我知道,熊廷贵已属年逾古稀之人了,他的孙子已到深圳打工。一次“大方人在深圳”的网友相聚,听瓢井的学生说他已不在人世了,我感到一阵难过,那次球场边的简短谈话,顿时从我的脑海之中浮现出来!我还想起另外一件事:我上语文时,发现学生们作文时找不到词语写作,语言十分枯燥,写一二百字就完了。针对这一情况,我搞了个作文“过千字关”的活动。事先告诉学生:本次作文内容是写秋天的景色,我便带他们到野外去观察,边观察边引导学生口述,我就教熊廷贵作观察记录,而后到课堂上集体讨论,我将学生们口头用得好的词语板书好,再让学生作文。熊廷贵的作文破天荒得到80分,他兴奋劲之高,自然促成他的转变…… 学生有这样的转变,谁还会让老师跪着教书育人? 2012.12.12.草于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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