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年回家过年行

贵州老高

难忘那年回家过年行

高致贤

看到网友们相约拼车回家过年时说：还有两个位，后备箱是空的，可以带不少年货等优厚条件，说明已定的3人什么年货都没有带。我问你们都不带点年货回去吗？网友哈哈一笑，G老：您想到哪里去了？现在回家过年，连现金都不带了！这不禁想起上世纪60年代我顶风冒雪赶回家吃年夜饭的往事——

那是1960年代某春节前两天，我们单位让大家在机关食堂吃了年饭才放假回家过年，这算是对于本单位职工的照顾，谁也不愿放弃这顿机关年夜饭。

当时正属于“票证时期”，回农村过年，吃饭需带粮票，还得附上持票人所在单位的证明书方能在家乡粮管所买到口粮。其它如糖、油之类的副食品，则只能由户口所在地供应，农民是没有供应的。要吃到油肉之类的食物，就得从工作单位带回家。在外地工作的人，领着工资，回农村过年，不带点食物，心中实在过不去。然而，那时区乡物资匮乏，城市也不富余，好在我已跳出“农门”捞了个非农户口，春节可比农民多得4两白糖、半斤豆棒、半斤白酒、半斤菜油、半条香烟和1斤猪肉等特殊供应，以显示出非农业人口的优越性。

可这点特殊供应物带回家乡，还不够全家人共进一顿晚餐，怎么对得起“江东父老”？家人对干部、职工回家过年的物质期望值很高，不在吃多少而在于炫耀。我又难得回家一次，为不因物质太少而尴尬万端，年前我便要千方百计拉关系、走后门，钻头觅缝找食品。如捅点包谷供应指标去兑换几斤白酒呀，将不足1斤供应的白糖、菜油等买足1斤呀，将半条（3包“蓝雁”两包“朝阳桥”）香烟转换为一条“蓝雁”烟呀……这种曲线购物，每年大约要花十天半月的时间，其中还用热脸去贴一些人的冷屁股，昧着良心去占了一些人的便宜，内心实在恼火，但有什么办法？全国都是这样！

说来也可怜，到处托人情，钻空子，花精力，耗时间，陪笑脸弄到的食品，自己一点不敢尝，什么味道都不知道，原封不动带回家，自己只觉一味苦：购买苦，保管苦，途中携带更是苦。那时机关无车辆，公共汽车极少，能够搭乘一辆货车已属身份不凡，拖拉机也要有点“小星宿”的人才搭得上，大多数职工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徒步背包，长途跋涉回故乡。时逢数九严寒，天寒地冻，车辆停开，我就步行回乡过大年。途中走得口干舌燥，也只能找口山泉水解渴，包袱里的酒是定要背回家去，待到大年三十夜吃团年饭时，用以贡菩萨、敬祖宗之后，全家人才能共享。某年，我“人托人”的买到3瓶简装白酒（那时精装酒十分罕见）回家，想看妻子愁何在，肩挎酒包喜若狂。谁知“麻雀子欢喜打破蛋”，途中休息时，挎包未放稳，落到石坎下打破一瓶，有同路人不愿让那酒白白流掉，而又流酒难收，急中无计，便用嘴在包外接喝。那帆布包已年久失洗，滤出的酒又苦又脏，可那接饮人硬是一不怕苦，二不怕脏，三不怕醉，以此能一饱口福为得。皆因一失手丢一瓶酒，让我迄今未能忘。

在那商品匮乏之年代，人格比商品算什么！友人告诉我：某君从黑龙江畔，辗转万里，带着60多斤白糖、黄豆、白酒之类的年货回天涯海角探亲，一路艰辛难以言表，而今青年人一定会说他冒傻气。可当时他带回家中，惹得全村人人眼谗，他也成了家人炫耀的资本。堪称只以食物喜，不以人格悲。

而今方便了，大城小镇，农工商贸，平时商品琳琅满目，花色品种繁多，春节物资更加丰富多彩，任尔各购所需，且不需什么特殊供应；一个电话，应声送货上门。如此物质供应丰富之下回家过年，我们还用得着带什么年货呢？

2022.1.27于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