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游九洞天

贵州老高

（原创散文）黑游九洞天
　　 高致贤
　　 庚午盛夏，地区一批友人专程邀我游览贵州十大风景名胜之一的九洞天。然而事不作美，适逢洞内拆换电线，无灯照明，不能航游。有人因之临洞退却。
　　 进去还是不进去？此洞我已游过若干次了，但从没有黑游过，文友们从未游过，很难来一次。不如趁此尝试一下黑游的滋味，也满足友人们之要求？
　　 进入洞中央，前途黑似漆，伸手不见五指，划船的两位青年农民艄公，一个划桨，一个用手电筒光导航。大家的心胆一下提吊起来了，刚进洞口时兴奋的叽喳声突然寂静下来；船内鸦雀无声，只听那轻而缓慢的桨划水声。谁要打个响屁也会拉得山响。我知道：此段两岸绝壁，水深数十米，倘若翻船，难以获救。我的脑海里仿佛浮现出那一对徇情青年男女的尸体；那偷渡者正在向武警呼救；那……我不敢再遐想了。所想之惨景只能暗藏于我心中，不敢向身边的友人言及，唯恐大家一紧张，分力不匀，船失平衡。
　　 为了打破这死一般的沉寂，我提议大家唱歌，藉以缓和一下紧张的空气，并起音“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但声音总是颤抖的，大家也唱不起来。洞顶的天篷上传来叮叮咚咚的锤打声。艄公说，上面有人正在开凿崖腰栈道，唯恐落石击顶，艄公将手电筒光往洞顶上划了几下。在那无边空旷之中，光线全被黑暗吞食了。他们便放声打“啊哦——”与对方联系。这里发出两声“啊哦——”，对方也用两声“啊哦——”回答。信息沟通了，大家又静下来。船上不知是谁故意“哎呀”一声惊叫，引起全船谴责：“不要开玩笑！”、“你疯啦！”语言不同，声调严厉，可以想象出那看不见的目光也一定是愤怒的，个性也不得不服从个性了！
　　 黑游了好一阵子，前面出现了一线微微的蓝光，船儿也徐徐加速，直驶入第二“天”。光线在行进中由蓝变白，由银变金。船儿出洞口，驶入第“二天”大坝内。方得见了天日。此时，人们才不约而同地连连吐着长气。仿佛每口长气中都带着一声“平安无事啦——！”
　　 “你们怎么去坐船？不怕死！”不敢前往便步行返回的懦夫们对乘船黑游感到十分惊讶。于是，先前在船上几乎被吓落魂的人们一下变为英雄炫耀起来。洞中“美景”被他们描绘得有色有声，发挥得淋漓尽致，想象的东西说成了现实，逗得对方心痒难当，悔恨不已：“哎呀，你们坐船咋不喊我们一声？”、“我们怎么要先走呢？”、“悔死我也——！”一声声埋怨，一声声后悔。他们越后悔，我们越得意。各自都在充分展示出胜利者的自豪。可对方哪里知道？船上人吹的都是杜撰品。可以说，除了听我在黑游中“瞎”介绍的转述外，大家在船上的真实感受多是害怕，后悔，莫名……。而今竟然成了胜利之师，丰功伟绩便可以任他们去胡编乱造了！有个小姑娘在船上时几乎被吓哭了，可现在她却带着浓浓的诗意说：巴不得那无边的黑暗没有个尽头……
　　 好一阵的叽叽喳喳哟。不过，这叽喳中的臆造却在对方心目中变成了“真实”，他们会以真情实景传达给别人，别人当然以为是真的。
　　 人们常说，看景不如听景，听景听到的都是美景，看景则不然；听景还可进行二度创作。想象比现实美得多。他们心中的船游一定比我们感到的精彩。大概这也应算做黑游者瞎吹的一种功果吧！
　　  
　　 （发表于1992年2月23日《贵州经济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