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员（小说）

游子梦

裁员（小说）
文/游子梦

        “工厂要买机器人，有焊接的有打磨的还有装卸货的好几个工种呢，好像说要买好几十台啊。”唐老三忧心忡忡地耷拉着脑袋，“这机器人一回来投入生产，就要不了那么多人了，就有可能要裁员了。”
       唐老三四川汉子，小学没毕业，从老家农村打工来到这座城市进了这家机械制造厂上班，一晃二十多年过去，进厂时三十出头，现在五十五了，以前一头的黑发，现在头发花白还有些秃顶了，一米七八的个头，对人很好是工厂焊接车间的技工。
       “是啊，我也听老大在说这事，老三你说，我们从工厂开始办没多久就进了厂，你做焊工，我做打磨工，一晃二十多年了，从一个黑头愣青都快成白头翁了。我前年买房装修辞工回去，去年回厂重新入职，真的裁员，我就亏大了，还不到两年工龄，要补偿最多也就两年。唉，没说的，真倒霉啊透了。”秦师傅叹了一口长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秦师傅吧，贵州农村来的，上了一年初中，后因拆迁转成了城市户口，人虽不高，只有一米六左右，长得结实，打磨车间领班，打磨的技术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今年五十一，虽头发白了几根有啥影响，像他这样强壮的身体，再干十年八年一点问题也没有。
       “唉，三年疫情，像我们这样的机械制造业效益就不好，加班也少，这疫情过了，订单有一些了，晚上有个班加，眼看能多挣点钱，这机器人又来了，就四百来人的厂子，一下就买机器人几十台，听说一个机器人能顶好几个人手工操作，这不是要命嘛，四五十岁的，肯定是裁员的重点对象，你我谁也跑不了。”唐老三越说越伤心来气，“我们这些老东西就这样被机器人挤兑了，再找个事做也就难了。现在招人大点好点的厂有年龄限制，好多厂限制在三十五岁以下，一些作坊式的小厂，工资不高不说，也是人满为患了，一些好的职位叫老板亲戚朋友早占了，你进去也没啥搞头，搞的不好也只得领点赔偿回家种地了。”
      “你老三有地种多好，我这城市户口失了业回去种空气啊，我们县城招个扫地的清洁工没有关系你门都进不了，就白说其他的职业了，早知道这样就不该买房就住原来的房子算了，留着钱养老还好点，原先说再在厂干个十年八年的干到六十岁，挣点钱存起来也就够老了吃喝啦，还有养老保险，回到老家城里，也就没什么后顾之忧，这下倒好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秦师傅两手抱着头使劲地搓着头发。
      关于裁员的厂务会由董事长亲自主持，就在董事长办公室召开了，参会的是各部门经理以上人员，方案基本上订了下来，机器人上线，裁员150-200人，年龄在45岁以上的为裁员重点对象。当然各部门主要负责人超龄的暂不排在其中，会议暂时保密不许外传。
      裁员的风传开了，厂就这么大，人也就这么多，会后不到两天，工厂已经传得纷纷扬扬的。45岁以上的人人自危。这些人除了拼命上班干活想让自己留下来外，一些人开始托关系打听自己是不是在这次裁员名单里。有的也想得开，裁就裁吧，不就是一个机械厂打工嘛，裁了多少还能领点赔偿，天无绝人之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裁了怕什么，还怕饿死不成，虽年龄大了一些有什么，身体还棒着呢，还怕找不到事做，建筑工地清退是六十岁，还不到这个年龄，没技术可以去做小工，也可以回老家镇上摆摊开个小店，摆摊开店不行，那就干脆回去种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过几天没人管的清闲日子也不错了，有什么了不起哟。
      机器人生产线终于开工运作了，科技就是科技，那速度那质量真是惊人，一个机器人真能顶四五个人工作业，一个人同时能操作好几台机器人，提高了工作效率，也节省了人工成本，连安全风险也大大降低了，这不得不让这些在工厂干了几十年的老人们服气，就是自己开厂子也会选择机器人代替人工作业，自己老了也没什么文化，干苦活累活还行，要操作这些机器人，连程序符号都不会都认不得，就别说操作了。
      机器人上线的第三天，裁员名单已发到各部门，裁员180人，有17人是自愿报名列入裁员名单的。所有裁员人员工厂都严格按劳动法相关规定进行赔偿，在工厂工作5年以下另外还发1000元回家路费，5年以上10年以下的发2000元回家路费，10年以上的发3000元回家路费。唐老三秦师傅也确实在这次裁员名单中。
      “老三，我们就这样被机器人抢了饭碗，真是有些不甘心啊，做了这么多年，谁也没想到会被这些机器人挤兑赶走。”秦师傅一脸的愁云，“唉，科技发展是好事是进步了，可让我们这些人也就丢了饭碗啦。”
       “老秦啊，别怨天尤人了，到了这个地步还能说什么嘛，工厂也没亏我们，按劳动法该给我们的都给了，也到走的时候了，总不能在工厂做一辈子吧，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工厂要发展，不这样做也不行啊，听说以后连工程师作家交通警察什么的机器人都能做，就不要说我们这些烧焊打磨的了，就这么残酷。”唐老三拍了拍秦师傅的肩膀，“老兄弟，在一起连前带后二十多年了，现在电话微信也方便，常联系，可别忘了老三啊。”
      “那会那会啊，你我这么多年虽不是亲兄弟，其实比亲兄弟还要亲。”秦师傅说着说着老泪在眼角里转，只差没掉下来了，两个人的手紧紧篡在一起。
       裁员人员的手续由人事部就两天时间全部办理完毕，大家都很冷静，没几个人闹情绪争吵的，按劳动法依法办理合情合理合法的，你就是争吵又有什么用啊，与其争吵不如就这样好聚好散算了，在一个工厂工作生活了这么些年，大家对工厂或多或少也是有点感情的啊，只要应该得的都给了就行了，又不是铁饭碗，这是法制社会，啥事都得讲法。财务部很快就把所有裁员工友的钱一次性打入各自的工资卡里。
      工厂还为裁员工友在酒楼举行了送别宴会，董事长带着经理级以上的管理干部每桌敬酒。董事长说，“感谢这些年各位家人为工厂的发展做出的贡献，也舍不得大家啊，工厂发展到今天，如果再按以前的生产模式已经无法生存发展了，只能依靠科技革新，走科技发展的路，工厂才会有生存发展下去的空间，工厂也是没有办法啊...才走这一步的...工厂会永远记住您们，没有您们，工厂也不能发展到今天......老哥老弟大姐小妹们，请理解原谅啊...我给大家鞠躬了......”董事长深深地三鞠躬，也算是对所有裁员工友在工厂工作成绩的肯定和感谢。
       宴会结束后工厂又给裁员工友每人发了一个400元的红包，说是大家路上的茶水费，有几个裁员工友没去参加宴会，由财务部直接将这400元红包打入各自的卡里。
       “老秦啊，这送别宴也吃了，明天我们就要各奔东西了，这一别也不知啥时又才能见面喝个酒啊。”唐老三拉着秦师傅的手，微醉的双眼已经泪汪汪的了。
       秦师傅拉着唐老三的手，“兄弟，别太伤感了，这刚吃了饭还早，你我再好好看看这座城市吧，你看这五颜六色的灯好亮多好看啊，我在这座城市看这灯看了二十多年都没今晚的感觉，明天就要走了，我们哥儿俩走走好好看看吧。”
       秦师傅唐老三与工友们抱拳做了个拜拜，算是告别了。他俩搀扶着向前走去，明天他们将离别这座打了二十多年工的城市，晚风吹拂着他们花白的头发，他们的背影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渐渐远去渐渐地模糊看不清了......

                                        2023.04.深圳